第96章 第 96 章_太子悔悟后火葬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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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第 96 章

  祁祯离开后,院落内室里燃尽后的暖炉变得冷寂,整个内室都寒了下来。

  婢女适时入内,往暖炉中填着炭火。

  炭火重燃,内室恢复暖意,可榻上睡沉的玲珑,紧蹙的眉心却未曾松散分毫,反倒越拧越紧。

  玲珑睡得虽沉,却并不安稳。

  她被梦境困住,眉心紧蹙。

  一道又一道属于自己的声音在梦中回响,一幕又一幕关于从前关于过往的记忆在梦境中重现。

  十岁那年的云州山野,有个郎君满身血迹倒在梨花树下,攥住她裙摆,求她救他。

  玲珑那年不过十岁,再是大胆,也还是个小姑娘,哪里会不怕事呢。

  她原想着,让家中奴仆将他抬去医馆就是,可不经意回眸时,却瞧见了他的眉眼。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双眼睛莫名熟悉,好似在无数被忘却的梦境里见过。

  她舍不得有着这样一双眼见的人受伤受难。

  沈玲珑一次次忘却的梦里,是多年之后的上元夜。梦里的她,会在多年后的上元夜,遇见一个生着这样一副好看眉眼的郎君,一眼万年,在劫难逃。

  便是因为李睦这副眉眼,玲珑决定将他带回了自己居住的小院,请了郎中过来,事事上心照料。

  她觉得他的眉眼熟悉,于是问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他只告诉了她名姓,说是——“李睦。”

  玲珑潜意识里觉得不对,好似梦里的那个人,不该是这个名字。

  沈玲珑无数次做梦,又无数次忘记,她什么都想不起,只是觉得,梦里有李睦这般的一双眉眼。

  可那年她不过十岁,哪里理得清梦中乱绪,便只是由着自己心思,将李睦留在了身边。

  于是,在玲珑幼年孤单落寞的时光里,有了相伴的竹马。李睦是她的玩伴好友,也是她的贴身护卫。

  数载光阴,依赖亲近,不同寻常。

  乃至于竹马青梅,玩笑定了终身。

  到最后,少年郎远走,小姑娘病重。

  沈玲珑如同每次梦醒忘记梦境那般,也忘记了守护她数载的少年。

  原本小姑娘永远也不会知晓,她从一开始,就认错这副眉眼。

  凝魂之术,换她轮回今生,却让她失了记忆,只能在无数次因缘际会的梦境里,得见旧时郎君。

  每每梦醒,却不记旧人。

  于是生的同祁祯眉眼相似的李睦,阴差阳错的出现在她眼前,成了她潜意识里以为的梦中人。

  十岁的沈玲珑,哪里能通情爱呢。

  依赖也好,亲近也罢,无一不是梦境使然。

  前世没有受过梦境影响的玲珑,只是将他送去了医馆。

  那一世李睦在云州的医馆养伤,郎中瞧他天资好,便欲收了他做徒弟。

  李睦需得在此养伤,便假意答应了。

  后来偶尔进山采药,路过梨花树旁,总会瞧见他重伤之时攥过裙摆的小姑娘,搬了个摇椅睡在梨花树下。

  那一世,李睦在云州只呆了半年,那半年里,他通玲珑不过偶尔遇见,没有朝夕相处,更没有青梅竹马的亲近。

  唯一可算深入的交际,便是他在离开云州那日,鬼使神差到了梨花树下,同她道了别。

  他说他要前往塞北,小姑娘不曾出过云州的天地,听闻塞北景致壮阔,问了他塞北的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李睦平素寡言,那日不知为何,话分外的多。

  他同梨花树下的姑娘,讲塞北的风光、讲江南的秀丽,讲京城的繁华,讲南海的无垠。

  姑娘捧着脸听了许久,分别时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让李睦日后若是见到旁的好景致,可以写信寄给他。

  李睦含笑应下,可他离开云州后数年,皆不得已在刀山血海里搏命,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去给云州的小女娃写什么书信。

  直到后来,偶然一日故地重游,在云州城中,瞧见小姑娘旧时酣睡的梨花树上结了满枝清甜梨果,忆起旧时,抬手叩响了小院院门。

  院中仆妇告诉他,她家小姐早几年便回京了,而今已然嫁作人妇,不便与少时结交的外男来往。

  后来山南海北天各一方,那一世的李睦,终生不曾再见过梨花树下的小姑娘。

  自然也不知晓,当年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早已死在那一年的洛阳战火之中。

  他一直以为,当年笑眼弯弯睡在梨花树下的小姑娘,必定嫁了个温柔体贴的如意郎君,生了一个同小姑娘一样讨人喜欢的小小姑娘,平安喜乐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少年时的短暂相逢,如同那一年的梨花树一般,留在了李睦记忆里四季如春的云州。

  他不知道,那个天真烂漫懵懂青涩的小姑娘,回京之时,遇见了她一眼心动的郎君,入了她毕生难逃的劫数。

  上元夜的京城,十三岁的沈玲珑,喜欢上了在满城灯火下拉着她手腕行过小巷石板的郎君。

  少女情动,一眼万年。

  前世今生,从未变过。

  暖炉里炭火兹拉作响,睡梦中的玲珑眉心紧拧。

  少女情动,悲苦欢喜,一一入梦。

  前世今生,两相交织。

  她看见不曾嫁入南苑的沈玲珑翻过南苑,也看到院门外驻足停留的祁祯;她看到三皇子府红绸满院,看到那个不得不嫁的自己,而后,看见了长剑滴血的祁祯。

  他牵着她离开。

  他在边城同她全了婚礼。

  他在月下为她舞剑。

  他字字句句说着喜欢。

  可是,却不曾在往京城送去的书信里,同他的父皇提过关于她的半句,她的名字,也从来不曾出现在皇家玉碟之上。

  后来,她陪在他身边看大漠的风沙狼烟,看战场无数的血腥厮杀。

  她在无数个夜晚瞧着他的伤口落泪,她一次比一次害怕祁祯当真会死在沙场上。

  他却在她一次次的泪水中,认为她脆弱不堪,以为她只能是受人精心养护的娇花,经不得风雨,更担不得苦难。

  皇帝给他写信,要他考虑再聘一位太子妃。

  祁祯在信中告知先帝,要一位性子坚韧,可以容人的女子做太子妃,待战事停歇后,会回京娶亲。

  在他心中,沈玲珑娇弱,受不住风雨,更担不住事,不能做他的妻。

  他也不认为,他对沈玲珑的喜爱,能胜过他不得不做的谋算。

  南苑灰暗时节里窥见的那抹光亮,令他欢喜,将他治愈,然而直到那时,都仍不足以真正改变祁祯骨子里的观念。

  他喜欢她不假,却不曾认为这份喜欢,足以动摇他的什么。

  祁祯以为他瞒的千好万好,他不知道,沈玲珑早就知晓。

  沈玲珑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只是不肯相信,从始至终,都不肯信。

  到死那刻,她都不信,祁祯当真会另娶旁人。

  边城动乱,她看着祁祯身上的伤,看着城下一批又一批的死尸,看着一日比一日浓烈的血色,不愿拿儿女情长的私事烦扰祁祯,便从未开口说过,也从来不曾同他辩解过什么。

  他以为她娇弱不堪,以为她心性顽劣,以为她就是娇惯长大的小小女子,担不起风雨也撑不起事,沈玲珑从不辩驳。

  可少女的喜欢,轰轰烈烈。

  她不辩驳,不代表她承认。

  洛阳城下血腥满天那日,玲珑隔着血色漫漫望向祁祯,唤他夫君,她想告诉他,她从不懦弱,也不是他的累赘……

  后来金簪染血,一尸两命。

  她不曾让他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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