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未曾告人的计划
巨型机甲屹立于游骑兵们的面前，将他们前方的道路拦腰打断。就隔着一栋宿舍类的建筑，一条由装甲和水泥板所加固的街道，清扫者机甲离他们不过百余米，它那站起来20米的高度，以及如豆荚般浑厚的金属身躯经由火光向士兵们投射下漆黑的影子，也如同投下了一个黑暗的判决，
“该死...后撤，此路不通！”
士兵们刹住了脚，眼前的情景令人心跳急剧上升，呼吸加速，握住武器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绷地如同木头。jd大叫一声，就要带着这十几号人退入刚才的通道，但他们的速度如何能够和这二十米高的巨型怪物相比？从这东西撞碎楼房一步迈出时开始，机甲上那绿油油的眼睛便已经看到了这些渺小的人类，机甲胸口处的粒子束发射器已经汇集起了致命的能量，部分逸散的辐射被士兵们的头盔侦测到，在他们的耳边响起了尖锐的警告！
“快撤...”
jd他的呐喊被淹没在隆隆的炮声中，粒子炮极近距离喷发时的能量将空气灼烧，引发了一场可怕的爆燃。红色的火焰风暴包裹着中心水桶粗的能量洪流形成一道漩涡型的冲击，士兵们那被强化过的动态视觉能够亲眼看到这能量在瞬间轰穿了作为掩体挡在他们二者之间的建筑，飞过他们头顶，倾斜向下穿过刚才的悬崖飞向那下方的要塞核心——
光柱贴着他们的头顶过去，却并没有把这些士兵给当成目标，这也是自然，大炮怎么可能拿去打蚊子，而这些士兵们就是蚊子。机甲的主炮自有用途，它看不上他们，这些仅仅是近距离射击便被粒子炮余威给震得人仰马翻的喽啰不值得豫光驾驶员出手，自有其下的其他战斗力量来解决。
在巨型机甲的脚边，如同母兽与幼崽似的，一台台“仅有”近十米高的走卒机甲迈步起来，异形的金属三足踩在人联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动，而无数这样清脆的响动连在一起就形成了令人密恐的嘈杂音效。jd他们首先听到的是裂晶武器的爆鸣，只是当他们听到声音的刹那，一名队员的身体便在他面前四分五裂开来——比音速快两倍，从走卒身上发射的，有巴掌大的晶片擦过了jd的脸颊，在他的肩甲上割开一个口子。而他只是感觉肩膀好像被推了一下，而接下来他亲眼目睹在他身前的一名队员后背中心被这晶片命中。
一块，然后又一块，晶片透体而出，或在人体内爆炸，小脸盆大的缺口里蹦出混杂了晶体碎片，骨片与碎裂组织的温热血浆全都糊在了jd脸上，血腥蒙住了目镜，叮叮当当的敲击令脸上发麻，就在他发蒙时一股力量从旁边传来，信号显示是阿尔乔姆，而他整个人都飞出了好几米，在地上滚了几圈才能爬起来。手掌抹去目镜上的队友，他看到一场肉眼可见的晶片弹幕是如何暴雨一样洗礼整个街道，把一切有形的东西撕碎成无形，将一栋大楼的墙体墙面轰成碎末，令这建筑的残渣雪崩一般垮塌下来把几名无法撤离的队员给埋下的，他们，还有好些被晶片给撕碎的队员，所有没有来得及撤离的士兵全都留在了那个路口，而这一切从发生开始只有短短三四秒
“jd！”
阿斯特跌倒在自己身边，青年士兵左小臂的位置只剩下半截露在外面的骨头碎片，鲜血正在从断裂的动脉里喷涌而出——他用左手紧紧地握住伤口，护甲的关节部位也在自动收紧动力内衬来封闭伤口，但失血仍旧让这名战士一下变得十分虚弱，浑身无力。jd立刻从腰间扯出医疗喷雾，如白色油漆一般的纳米机器人覆盖在阿斯特的断手处也将血肉的缺口给包裹，随后大约是阿斯特护甲自动注入了替代血液补充剂，喘着粗气的士兵终于自己站了起来。
然后，他对着jd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着：“阿廖沙救了我，但他没过来！”
就和那个夜晚一样，这位好朋友一时无措：“他把我推了过来，但他自己被...我，这不该，这不应该！”
“冷静，阿斯特！”
jd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敌人的攻势可根本没停下，晶片风暴摧枯拉朽地撕碎了一堵堵墙壁，他们这个转角的墙面也在连串的轰击下崩裂大量的豁口，游骑兵和新兵们只能仓皇逃窜，但转角处数台走卒机甲已经走了过来，缩小版的粒子炮也是炮，一道闪光过来，又一名自己队伍的新兵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被烧掉了半截身子扑倒在地。死亡来的突然，并且毫无壮丽之感，唯有让jd在脑中回想起这名队员的名字以及和他相处的过往，只觉得好像是一场梦，而今梦醒了。
“散开队伍，分散，不要集中！”
阿尔乔姆吼道，机甲的脚步就在身后，它们就要迈过这个转角了。沙暴步枪射出了同样密集的弹雨，但这些数以千计的砂砾即便穿透了机甲的护盾，其威力也只是在甲壳上炸出火星——“不要浪费时间，我们的武器没法对这些东西造成破坏，快撤！”
但这通道间，根本无处可藏。粒子流辐射的警告再次传来，就在这一刹那，队员老许举起了他的狙击枪。
特制零素步枪，加长枪管与重型弹药，最大功率沉重的一击能够将老实装甲车打个对穿，等效四百毫米的穿深比穿甲射流弹还要强大，在士兵们用完了自己的智能炸弹和at筒子以后唯一的反器材装备。老许快速反应的一击正中了走卒机甲的发射器，将其打成了废铁，然后，这名精确射手又瞄准了另一台，然后，再一台——狭窄的通道挤不进太多的机甲，在它们的攻击为之一滞后，这些机甲似乎也有点弄不明白陷入了茫然，在这个空档，士兵们已经轰开了一栋建筑，幸存者抓紧冲了进去。
“快进来，老许，兄弟！”jd焦急地喊着，“谁还有热能烟幕弹？封堵入口！”
“没了，早用完了——别忘了我们之前打了好几个小时，什么装备都用完了，和大部队散了之后一直没有得到补给...”
jd站在建筑的门边，向着这位从新兵营开始就一直和自己同行，亦师也亦友的兄弟伸出了手，老许阻止了机甲的粒子束射击为他们争取了时间，如今他一个箭步向这边跃过来，距离这大门就差一步。
下一秒，一枚晶片削过自己战友的脖颈，将老许的脑袋给平移抹开。跨越的战友还在空中，却有更多晶片飞射而来将这半空中的躯体给撕碎，血液洒了jd一身，一个东西落到了士兵的怀里，他本能地接住了，那是老许的狙击枪，这是最后飞进门内的东西。
没有时间告别。
因为我们只是比那些已经死去的人恰好幸运那么几分，而他们也只是相比我们早了那么一点——但就像阿廖沙，以及一切游骑兵的老兵们，那些历经生死的战士们所看透的，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时刻什么时候到来，不要去思考它，也不必。
自从地下城顶部的灯火消失后，这里就当是落入了黑夜，而这个夜晚，看起来还漫长地很
也许，它原本应该是这样，但在不自觉间，变化发生了。
“恩斯格博士，您怎么会在这！”
在人联，博士，是一个崇高的称呼，这个头衔并非是某种授予的学位，而是一个荣誉，只有当一个人在一项领域取得令众人敬服的成果后，会被自动冠称为博士。比如夜昙，作为工研部近些年的新起之秀，不到三十岁便晋升博士，领导一个区域的工研部工作，这也和他在生物纳米，基因操控，以及环境再造方面都取得醒目进步有关，他改良的医用纳米装置和新式无副作用可逆转生理强化技术极大提升军方战斗力，因此得到强力的背书。
而这套制度的根源，其实就来自于他面前的这个...平台的主人，恩斯格博士，他没有任何别的头衔，只是一名博士，他以一己之力改变了一个身份的定义，这便是其影响力和地位无声的体现。在工研部内不存在谁没见过博士，但没有多少人了解过他，就算人联信息已经足够透明，可恩斯格先生也是一个难以理解的人物。他以各种远程投影和遥控设备出现，就像现在这样，高议会成员的身份更是让人无法去调查他，但这样的人依然经常在内部出现，从行政管理到论文与项目审核博士都经常参与并主持工作，可是似乎除了工作，就再也没有更多他的其他信息。
对于恩斯格的出现，夜昙难掩惊讶，倒不是说这位大领导不能使用远程投射过来监督工作，但不仅是没有预约，而且作为第三地球负责人，夜昙很清楚本地没有组成博士这支队伍的装备。这种采用了零素科技的悬浮平台无疑是一种新技术产品，而后面那些明显的智能机械防御部队...和他所知的泰机器人完全不同，不论是一眼能看出的精密和复杂程度都是，这些机器人绝非量产货。
传说中的“技术验证局”？以自己的权限还不能知道更多，所以一切都指向两种可能，第一种便是工研部在本地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设施，但如果是真的那就太伤人了。至于另一种
他反应了过来：“暗门已经开启了？”
没有一丁点声息，自己在实验室里要求不受任何打扰，所以无论战况还是什么都无法传递到这里来...不，并非没有一丁点声息，刚才要塞核心内发生了一场堪称剧烈的震动，当时还有人以为最坏的一刻即将来临——所有的一切都联系起来了，就连博士自己都在想通这一点后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只感觉那种如泰山一般的压力从心口消失，整个人也都长呼了一口气，一时间如果不是外骨骼支撑，夜昙甚至人都要倒下去了。但他不能倒下，相反，还需要更加振作精神。恩斯格博士出现后，这个实验室的中心在无声间已经发生了转移，包括夜昙博士在内所有人都绕到了一边，将实验台完全展现在首席面前。
“我已调阅你们全部的实验报告，当前进度高于预期，符合我们接下来的额外进程。”
首席的遥控义体上传来了清冷的声音，博士的语速非常快，并且如同公式一般刻板，但简洁。
“实验体目标神经刻录信息的翻译进程，转交由海伯利昂实验中心接手，这些内容眼下并不重要——我已建立与三号机关的信号传输通道，香月夕乎博士将接手量子信号的表达绘制工作，本处实验室当前工作停止，并预备对试验素材进行转移。”
“转移？全部吗？”
夜昙博士不可置信，在这个地方的几天几夜，眼前的一切他付出了这么多的心血，就算他为首席出现所代表的意义而感到高兴，但对于这个命令他十分难受：
“首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能否回答我的疑问，暗门是否已经开启，我们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
博士提高了音量，他是用自己的发声器官而不是无线电通讯传达的，这带有一丝情绪。而就在这时，这台一直在审视实验室和数据的机器人作为脑袋的监视器才转过来，如同看了夜昙一眼。其他实验室成员们不由得感到紧张，但却见机器人也用扬声器传出了同样清冷的人声。
“你们的工作完成得很好，但接下来，这里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为人联分析出异形领导层的量子信号并加以模拟，我个人认为这就是一件最为重要的事。”夜昙有些针锋相对地说，但他还没有忘记礼貌，“无意冒犯，首席，但我们已经为此付出了很多，外面还有一场战争，以及，请您告诉我，暗门是否真的已经开启了？”
恩斯格博士的机体和夜昙博士对视了大约两秒钟，这气氛就连夜昙自己可能都感到荒谬了，但没想到首席又突然开口：“新晋人员夜昙，你的心理分析报告显示出你是极其有责任感的人，但报告没有提及的是，你是一个倔强的人，一如领袖对你的评价。”
领袖？这是怎么回事？
而首席继续说道：“你将这场实验视为一个重大的责任，以及出于个人原因的精神寄托，因此你对我的安排提出抗议。但不可忽视的是，第三地球事实上并没有合适的实验环境与优秀人员来进行有关实验，事实举例为脑神经信息扫描，在锡拉工研总部的研究所内能将扫描速度与深度提升四十个点。而本地临时制作的量子扫描设备误差值过大，你们没有办法进行精确测绘，将唯一的实验素材进行转移，是更据效率的办法。”
这话说出来，几乎将在场的所有人都伤害了一遍，但首席的目的明显也并不是来点评他们的，几乎是以强制的命令，首席挥退了实验室里的其他人员，他让自己的机器人接管了这个实验室。一分钟前，夜昙他们还在紧锣密鼓地工作，而现在他被单独要求留下，却只是站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听候调遣——恩斯格博士带着一种目的来到这里，他现在都还没有透露原因，甚至没有说暗门究竟打开没有。而夜昙除了在旁边生闷气，却突然听到一声：
“负责人夜昙，你是否有注意到，意识与记忆的联系？”
话题的突然变化令人摸不着头脑，但夜昙还是立刻回答：“意识与记忆是平分且不统一的，意识是生命的量子反应，记忆是物质大脑对外界信息的记录。”
“但它与我们称之为心能的量子波有何联系？”
夜昙依然不明白，但他还是回答道，尽管这不是他的专长：“心能是量子信号在信息层面的激波...等等，信息，记忆！”
博士似乎一下想起了什么，他看向自己所做的实验台，对脑神经记忆的扫描与精神讯号的观测都包含在其中，即便是在做这场实验时他其实也没有想通为什么要把这两个没有关系的，在他口中平分且不统一的事情一起做，但他现在似乎一下注意到了关键。
“我们认为一个人的意识是独一无二的，因为他拥有独一无二的量子信号。”恩斯格说道，机器的眼睛死死盯着夜昙，“我们又说，记忆是可复制，可修改，也可欺骗的，是来自外部的灌输，却并非如意识这样内生的独特。但既然心能是意识在信息领域的波动，其表现的信号特征为什么又显得不同呢？难道量子作为基本能量子，彼此还有什么差别吗？”
这个问题，夜昙一时无法回答。他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个世界上有完全相同/不同的两片树叶吗？同理，在微观的世界，原子与原子，电子与电子之间，它们是一样的吗？
这个一样不仅是长相，还有它们的质量等等。初听起来是一个哲学问题，但这也是一个计量学的问题。人联首席科学家不会随便拿哲学思辨来糊弄人，他始终指向的是他们关注的量子信号问题。
让我们排除人体生理结构带来的差别，假定两个生理几乎一样的孩子，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一个虚拟的vr世界，遭受完全一致的教育和生活经历——历史上人类曾有类似实验，但彼时的人无法控制太多的变量导致失败，可人联不一样。而最后，这两个平行的，有完全一致记忆的孩子
他们表现出的意识波动，会和三观与性格一样，是一致的吗？
又或者，将两个人的记忆完全互换，他们又会是彼此的谁？会做谁的表达？
夜昙博士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我们想要复制的量子信号，事实上是意识经过自身记忆的塑造完成的表达！意识与记忆是可以分开的，但精神信号却是与这两者统一的，最终的结论是——意识其实是一个固定数值x，记忆才是变量y，x乘y得到心能讯号这个结果z...简单的数学题，但因为每位个体的记忆差值不同，从而心能信号也独一无二。”
夜昙博士得出了结果，他激动地在实验室里走了起来，但下一秒他立刻有停住了自己的脚步，大彻大悟。
“原来这就是实验设置的根本原因...但为什么还要设置这样一份实验？”
“为了验证。”恩斯格博士冰冷回答，“此前人联只在人类身上进行了测试，为确保完整，你们在异形身上的研究再度完成确定。”
夜昙博士愣在了原地，好一会才缓过来，他摸着自己的脑袋，只感觉一阵混乱：“所以，这场实验的意义就在这里？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这就代表我们根本无法模仿异形的精神信号，因为，我们有什么办法让一个人拥有这只异形的记忆，并还让他认为自己是个人类，而不是在异形记忆下倒戈呢？”
博士有些混乱。
“而且，记忆是认知的根本，它取决于个体的经历，大脑的功能，生理与物质条件这些外部信息的总和。而这个实验证明一件事——一切有灵识生物，不管人类还是阿尔法，或者其他什么，意识的本源皆为一致！只是物质载体的不同才将我们在这宇宙间区分开。生命，并非独一无二，并非不可复制，就算是我自己也没什么特殊的。我这诞生于这具头脑里的意识和其他人完全一样，甚至，和绑在这台上的阿尔法也没什么不同。”
“宇宙没有将万物做任何区分，生命皆为一致——今天，我们在科学层面将这个观点证实...啊，并非今天，首席您其实早就知道了，但您却没有做任何公布？也对，这些都是军政等方面的大事，无法进行公布。”
夜昙博士整个人似乎非常沮丧，他背上的机械臂在地面支撑着他，如同一把椅子，否则他可能真的要坐下去了。而他还在喃喃自语：“很有启发性，生命果然没有任何天赋的使命，那么，意识究竟为何诞生？因为什么而诞生，谁干的？”
就在博士有些思考过度错乱的当口，一记咳嗽，和一声熟悉的男声响起：“他又开始钻牛角尖了，心灰意冷，好像生命失去全部意义，还是一点都没变。”
“我没有，这些东西我以前就想过，只是如今被证实感到有些怅然罢了。”夜昙博士抬头抗议道，“我更多是担心我们的实验——没人能将一个异形的记忆装进脑子里，所以模仿它们的信号这个计划根本就没办法完成！我是为此感到难过，以及...等等！”
博士的目光指向实验室的大门，在门边，有两个人影同时出现。其中一人只是在这向里面看了一眼便没有兴趣地离开了，另一人却向着这里面走来，他开口道，却对着恩斯格博士：
“我找到菲尼克斯家的小子，还有我的那些部下了，他们状态可不太妙，所以我们最好快点...嗯，尊敬的工研部首席，以领袖的名义，他希望我们的设备能尽快开始运作，以及夜昙博士将作为成员的一部分加入这场行动。”
首席的机器身躯听不出什么异常：“正在按计划行动，领袖（停顿）特使。”
夜昙博士死死地盯着来客，却没有立刻喊出那个名字，而就在旁边，那个被护送进来，在实验室内十分显眼的高大装置出现了某种变化。包裹它的合金外壳正在层层褪下，收缩到基座边，底座亮起警示的红灯，就在三人的面前，显露出了一个黑色的尖塔。
塔生双瓣，并旋转交叉，如同变形的x。它外表十分光洁，充满了水晶与金属的质感，流动着蓝色的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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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后撤，此路不通！”
士兵们刹住了脚，眼前的情景令人心跳急剧上升，呼吸加速，握住武器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绷地如同木头。jd大叫一声，就要带着这十几号人退入刚才的通道，但他们的速度如何能够和这二十米高的巨型怪物相比？从这东西撞碎楼房一步迈出时开始，机甲上那绿油油的眼睛便已经看到了这些渺小的人类，机甲胸口处的粒子束发射器已经汇集起了致命的能量，部分逸散的辐射被士兵们的头盔侦测到，在他们的耳边响起了尖锐的警告！
“快撤...”
jd他的呐喊被淹没在隆隆的炮声中，粒子炮极近距离喷发时的能量将空气灼烧，引发了一场可怕的爆燃。红色的火焰风暴包裹着中心水桶粗的能量洪流形成一道漩涡型的冲击，士兵们那被强化过的动态视觉能够亲眼看到这能量在瞬间轰穿了作为掩体挡在他们二者之间的建筑，飞过他们头顶，倾斜向下穿过刚才的悬崖飞向那下方的要塞核心——
光柱贴着他们的头顶过去，却并没有把这些士兵给当成目标，这也是自然，大炮怎么可能拿去打蚊子，而这些士兵们就是蚊子。机甲的主炮自有用途，它看不上他们，这些仅仅是近距离射击便被粒子炮余威给震得人仰马翻的喽啰不值得豫光驾驶员出手，自有其下的其他战斗力量来解决。
在巨型机甲的脚边，如同母兽与幼崽似的，一台台“仅有”近十米高的走卒机甲迈步起来，异形的金属三足踩在人联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动，而无数这样清脆的响动连在一起就形成了令人密恐的嘈杂音效。jd他们首先听到的是裂晶武器的爆鸣，只是当他们听到声音的刹那，一名队员的身体便在他面前四分五裂开来——比音速快两倍，从走卒身上发射的，有巴掌大的晶片擦过了jd的脸颊，在他的肩甲上割开一个口子。而他只是感觉肩膀好像被推了一下，而接下来他亲眼目睹在他身前的一名队员后背中心被这晶片命中。
一块，然后又一块，晶片透体而出，或在人体内爆炸，小脸盆大的缺口里蹦出混杂了晶体碎片，骨片与碎裂组织的温热血浆全都糊在了jd脸上，血腥蒙住了目镜，叮叮当当的敲击令脸上发麻，就在他发蒙时一股力量从旁边传来，信号显示是阿尔乔姆，而他整个人都飞出了好几米，在地上滚了几圈才能爬起来。手掌抹去目镜上的队友，他看到一场肉眼可见的晶片弹幕是如何暴雨一样洗礼整个街道，把一切有形的东西撕碎成无形，将一栋大楼的墙体墙面轰成碎末，令这建筑的残渣雪崩一般垮塌下来把几名无法撤离的队员给埋下的，他们，还有好些被晶片给撕碎的队员，所有没有来得及撤离的士兵全都留在了那个路口，而这一切从发生开始只有短短三四秒
“jd！”
阿斯特跌倒在自己身边，青年士兵左小臂的位置只剩下半截露在外面的骨头碎片，鲜血正在从断裂的动脉里喷涌而出——他用左手紧紧地握住伤口，护甲的关节部位也在自动收紧动力内衬来封闭伤口，但失血仍旧让这名战士一下变得十分虚弱，浑身无力。jd立刻从腰间扯出医疗喷雾，如白色油漆一般的纳米机器人覆盖在阿斯特的断手处也将血肉的缺口给包裹，随后大约是阿斯特护甲自动注入了替代血液补充剂，喘着粗气的士兵终于自己站了起来。
然后，他对着jd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着：“阿廖沙救了我，但他没过来！”
就和那个夜晚一样，这位好朋友一时无措：“他把我推了过来，但他自己被...我，这不该，这不应该！”
“冷静，阿斯特！”
jd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敌人的攻势可根本没停下，晶片风暴摧枯拉朽地撕碎了一堵堵墙壁，他们这个转角的墙面也在连串的轰击下崩裂大量的豁口，游骑兵和新兵们只能仓皇逃窜，但转角处数台走卒机甲已经走了过来，缩小版的粒子炮也是炮，一道闪光过来，又一名自己队伍的新兵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被烧掉了半截身子扑倒在地。死亡来的突然，并且毫无壮丽之感，唯有让jd在脑中回想起这名队员的名字以及和他相处的过往，只觉得好像是一场梦，而今梦醒了。
“散开队伍，分散，不要集中！”
阿尔乔姆吼道，机甲的脚步就在身后，它们就要迈过这个转角了。沙暴步枪射出了同样密集的弹雨，但这些数以千计的砂砾即便穿透了机甲的护盾，其威力也只是在甲壳上炸出火星——“不要浪费时间，我们的武器没法对这些东西造成破坏，快撤！”
但这通道间，根本无处可藏。粒子流辐射的警告再次传来，就在这一刹那，队员老许举起了他的狙击枪。
特制零素步枪，加长枪管与重型弹药，最大功率沉重的一击能够将老实装甲车打个对穿，等效四百毫米的穿深比穿甲射流弹还要强大，在士兵们用完了自己的智能炸弹和at筒子以后唯一的反器材装备。老许快速反应的一击正中了走卒机甲的发射器，将其打成了废铁，然后，这名精确射手又瞄准了另一台，然后，再一台——狭窄的通道挤不进太多的机甲，在它们的攻击为之一滞后，这些机甲似乎也有点弄不明白陷入了茫然，在这个空档，士兵们已经轰开了一栋建筑，幸存者抓紧冲了进去。
“快进来，老许，兄弟！”jd焦急地喊着，“谁还有热能烟幕弹？封堵入口！”
“没了，早用完了——别忘了我们之前打了好几个小时，什么装备都用完了，和大部队散了之后一直没有得到补给...”
jd站在建筑的门边，向着这位从新兵营开始就一直和自己同行，亦师也亦友的兄弟伸出了手，老许阻止了机甲的粒子束射击为他们争取了时间，如今他一个箭步向这边跃过来，距离这大门就差一步。
下一秒，一枚晶片削过自己战友的脖颈，将老许的脑袋给平移抹开。跨越的战友还在空中，却有更多晶片飞射而来将这半空中的躯体给撕碎，血液洒了jd一身，一个东西落到了士兵的怀里，他本能地接住了，那是老许的狙击枪，这是最后飞进门内的东西。
没有时间告别。
因为我们只是比那些已经死去的人恰好幸运那么几分，而他们也只是相比我们早了那么一点——但就像阿廖沙，以及一切游骑兵的老兵们，那些历经生死的战士们所看透的，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时刻什么时候到来，不要去思考它，也不必。
自从地下城顶部的灯火消失后，这里就当是落入了黑夜，而这个夜晚，看起来还漫长地很
也许，它原本应该是这样，但在不自觉间，变化发生了。
“恩斯格博士，您怎么会在这！”
在人联，博士，是一个崇高的称呼，这个头衔并非是某种授予的学位，而是一个荣誉，只有当一个人在一项领域取得令众人敬服的成果后，会被自动冠称为博士。比如夜昙，作为工研部近些年的新起之秀，不到三十岁便晋升博士，领导一个区域的工研部工作，这也和他在生物纳米，基因操控，以及环境再造方面都取得醒目进步有关，他改良的医用纳米装置和新式无副作用可逆转生理强化技术极大提升军方战斗力，因此得到强力的背书。
而这套制度的根源，其实就来自于他面前的这个...平台的主人，恩斯格博士，他没有任何别的头衔，只是一名博士，他以一己之力改变了一个身份的定义，这便是其影响力和地位无声的体现。在工研部内不存在谁没见过博士，但没有多少人了解过他，就算人联信息已经足够透明，可恩斯格先生也是一个难以理解的人物。他以各种远程投影和遥控设备出现，就像现在这样，高议会成员的身份更是让人无法去调查他，但这样的人依然经常在内部出现，从行政管理到论文与项目审核博士都经常参与并主持工作，可是似乎除了工作，就再也没有更多他的其他信息。
对于恩斯格的出现，夜昙难掩惊讶，倒不是说这位大领导不能使用远程投射过来监督工作，但不仅是没有预约，而且作为第三地球负责人，夜昙很清楚本地没有组成博士这支队伍的装备。这种采用了零素科技的悬浮平台无疑是一种新技术产品，而后面那些明显的智能机械防御部队...和他所知的泰机器人完全不同，不论是一眼能看出的精密和复杂程度都是，这些机器人绝非量产货。
传说中的“技术验证局”？以自己的权限还不能知道更多，所以一切都指向两种可能，第一种便是工研部在本地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设施，但如果是真的那就太伤人了。至于另一种
他反应了过来：“暗门已经开启了？”
没有一丁点声息，自己在实验室里要求不受任何打扰，所以无论战况还是什么都无法传递到这里来...不，并非没有一丁点声息，刚才要塞核心内发生了一场堪称剧烈的震动，当时还有人以为最坏的一刻即将来临——所有的一切都联系起来了，就连博士自己都在想通这一点后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只感觉那种如泰山一般的压力从心口消失，整个人也都长呼了一口气，一时间如果不是外骨骼支撑，夜昙甚至人都要倒下去了。但他不能倒下，相反，还需要更加振作精神。恩斯格博士出现后，这个实验室的中心在无声间已经发生了转移，包括夜昙博士在内所有人都绕到了一边，将实验台完全展现在首席面前。
“我已调阅你们全部的实验报告，当前进度高于预期，符合我们接下来的额外进程。”
首席的遥控义体上传来了清冷的声音，博士的语速非常快，并且如同公式一般刻板，但简洁。
“实验体目标神经刻录信息的翻译进程，转交由海伯利昂实验中心接手，这些内容眼下并不重要——我已建立与三号机关的信号传输通道，香月夕乎博士将接手量子信号的表达绘制工作，本处实验室当前工作停止，并预备对试验素材进行转移。”
“转移？全部吗？”
夜昙博士不可置信，在这个地方的几天几夜，眼前的一切他付出了这么多的心血，就算他为首席出现所代表的意义而感到高兴，但对于这个命令他十分难受：
“首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能否回答我的疑问，暗门是否已经开启，我们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
博士提高了音量，他是用自己的发声器官而不是无线电通讯传达的，这带有一丝情绪。而就在这时，这台一直在审视实验室和数据的机器人作为脑袋的监视器才转过来，如同看了夜昙一眼。其他实验室成员们不由得感到紧张，但却见机器人也用扬声器传出了同样清冷的人声。
“你们的工作完成得很好，但接下来，这里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为人联分析出异形领导层的量子信号并加以模拟，我个人认为这就是一件最为重要的事。”夜昙有些针锋相对地说，但他还没有忘记礼貌，“无意冒犯，首席，但我们已经为此付出了很多，外面还有一场战争，以及，请您告诉我，暗门是否真的已经开启了？”
恩斯格博士的机体和夜昙博士对视了大约两秒钟，这气氛就连夜昙自己可能都感到荒谬了，但没想到首席又突然开口：“新晋人员夜昙，你的心理分析报告显示出你是极其有责任感的人，但报告没有提及的是，你是一个倔强的人，一如领袖对你的评价。”
领袖？这是怎么回事？
而首席继续说道：“你将这场实验视为一个重大的责任，以及出于个人原因的精神寄托，因此你对我的安排提出抗议。但不可忽视的是，第三地球事实上并没有合适的实验环境与优秀人员来进行有关实验，事实举例为脑神经信息扫描，在锡拉工研总部的研究所内能将扫描速度与深度提升四十个点。而本地临时制作的量子扫描设备误差值过大，你们没有办法进行精确测绘，将唯一的实验素材进行转移，是更据效率的办法。”
这话说出来，几乎将在场的所有人都伤害了一遍，但首席的目的明显也并不是来点评他们的，几乎是以强制的命令，首席挥退了实验室里的其他人员，他让自己的机器人接管了这个实验室。一分钟前，夜昙他们还在紧锣密鼓地工作，而现在他被单独要求留下，却只是站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听候调遣——恩斯格博士带着一种目的来到这里，他现在都还没有透露原因，甚至没有说暗门究竟打开没有。而夜昙除了在旁边生闷气，却突然听到一声：
“负责人夜昙，你是否有注意到，意识与记忆的联系？”
话题的突然变化令人摸不着头脑，但夜昙还是立刻回答：“意识与记忆是平分且不统一的，意识是生命的量子反应，记忆是物质大脑对外界信息的记录。”
“但它与我们称之为心能的量子波有何联系？”
夜昙依然不明白，但他还是回答道，尽管这不是他的专长：“心能是量子信号在信息层面的激波...等等，信息，记忆！”
博士似乎一下想起了什么，他看向自己所做的实验台，对脑神经记忆的扫描与精神讯号的观测都包含在其中，即便是在做这场实验时他其实也没有想通为什么要把这两个没有关系的，在他口中平分且不统一的事情一起做，但他现在似乎一下注意到了关键。
“我们认为一个人的意识是独一无二的，因为他拥有独一无二的量子信号。”恩斯格说道，机器的眼睛死死盯着夜昙，“我们又说，记忆是可复制，可修改，也可欺骗的，是来自外部的灌输，却并非如意识这样内生的独特。但既然心能是意识在信息领域的波动，其表现的信号特征为什么又显得不同呢？难道量子作为基本能量子，彼此还有什么差别吗？”
这个问题，夜昙一时无法回答。他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个世界上有完全相同/不同的两片树叶吗？同理，在微观的世界，原子与原子，电子与电子之间，它们是一样的吗？
这个一样不仅是长相，还有它们的质量等等。初听起来是一个哲学问题，但这也是一个计量学的问题。人联首席科学家不会随便拿哲学思辨来糊弄人，他始终指向的是他们关注的量子信号问题。
让我们排除人体生理结构带来的差别，假定两个生理几乎一样的孩子，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一个虚拟的vr世界，遭受完全一致的教育和生活经历——历史上人类曾有类似实验，但彼时的人无法控制太多的变量导致失败，可人联不一样。而最后，这两个平行的，有完全一致记忆的孩子
他们表现出的意识波动，会和三观与性格一样，是一致的吗？
又或者，将两个人的记忆完全互换，他们又会是彼此的谁？会做谁的表达？
夜昙博士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我们想要复制的量子信号，事实上是意识经过自身记忆的塑造完成的表达！意识与记忆是可以分开的，但精神信号却是与这两者统一的，最终的结论是——意识其实是一个固定数值x，记忆才是变量y，x乘y得到心能讯号这个结果z...简单的数学题，但因为每位个体的记忆差值不同，从而心能信号也独一无二。”
夜昙博士得出了结果，他激动地在实验室里走了起来，但下一秒他立刻有停住了自己的脚步，大彻大悟。
“原来这就是实验设置的根本原因...但为什么还要设置这样一份实验？”
“为了验证。”恩斯格博士冰冷回答，“此前人联只在人类身上进行了测试，为确保完整，你们在异形身上的研究再度完成确定。”
夜昙博士愣在了原地，好一会才缓过来，他摸着自己的脑袋，只感觉一阵混乱：“所以，这场实验的意义就在这里？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这就代表我们根本无法模仿异形的精神信号，因为，我们有什么办法让一个人拥有这只异形的记忆，并还让他认为自己是个人类，而不是在异形记忆下倒戈呢？”
博士有些混乱。
“而且，记忆是认知的根本，它取决于个体的经历，大脑的功能，生理与物质条件这些外部信息的总和。而这个实验证明一件事——一切有灵识生物，不管人类还是阿尔法，或者其他什么，意识的本源皆为一致！只是物质载体的不同才将我们在这宇宙间区分开。生命，并非独一无二，并非不可复制，就算是我自己也没什么特殊的。我这诞生于这具头脑里的意识和其他人完全一样，甚至，和绑在这台上的阿尔法也没什么不同。”
“宇宙没有将万物做任何区分，生命皆为一致——今天，我们在科学层面将这个观点证实...啊，并非今天，首席您其实早就知道了，但您却没有做任何公布？也对，这些都是军政等方面的大事，无法进行公布。”
夜昙博士整个人似乎非常沮丧，他背上的机械臂在地面支撑着他，如同一把椅子，否则他可能真的要坐下去了。而他还在喃喃自语：“很有启发性，生命果然没有任何天赋的使命，那么，意识究竟为何诞生？因为什么而诞生，谁干的？”
就在博士有些思考过度错乱的当口，一记咳嗽，和一声熟悉的男声响起：“他又开始钻牛角尖了，心灰意冷，好像生命失去全部意义，还是一点都没变。”
“我没有，这些东西我以前就想过，只是如今被证实感到有些怅然罢了。”夜昙博士抬头抗议道，“我更多是担心我们的实验——没人能将一个异形的记忆装进脑子里，所以模仿它们的信号这个计划根本就没办法完成！我是为此感到难过，以及...等等！”
博士的目光指向实验室的大门，在门边，有两个人影同时出现。其中一人只是在这向里面看了一眼便没有兴趣地离开了，另一人却向着这里面走来，他开口道，却对着恩斯格博士：
“我找到菲尼克斯家的小子，还有我的那些部下了，他们状态可不太妙，所以我们最好快点...嗯，尊敬的工研部首席，以领袖的名义，他希望我们的设备能尽快开始运作，以及夜昙博士将作为成员的一部分加入这场行动。”
首席的机器身躯听不出什么异常：“正在按计划行动，领袖（停顿）特使。”
夜昙博士死死地盯着来客，却没有立刻喊出那个名字，而就在旁边，那个被护送进来，在实验室内十分显眼的高大装置出现了某种变化。包裹它的合金外壳正在层层褪下，收缩到基座边，底座亮起警示的红灯，就在三人的面前，显露出了一个黑色的尖塔。
塔生双瓣，并旋转交叉，如同变形的x。它外表十分光洁，充满了水晶与金属的质感，流动着蓝色的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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