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怀疑什么_长门好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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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怀疑什么

  纪佑离去了,侍卫营的人仍旧守在厢房外,高大悍勇,尽责尽职,无论是禁军还是缇骑司,都无法踏入一步。

  两方人马对峙的姿态,引发无数的猜想。

  在等着纪佑传信的短短时间里,冯蕴的脑子千回百转,闪过无数个念头。好的,坏的,不同的结局,她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料跟着纪佑回来的人,不仅有姚大夫,还有濮阳礼,唯独没有裴獗。

  “夫人。”大满低声唤她,“太医来了。”

  冯蕴恍惚一瞬,“将军呢?”

  大满看着濮阳礼,这位太医令神色略显踌躇,但字正腔圆,“太后殿下失血过多,尚在昏迷,众臣皆在室外守候。裴老将军又恰好赶到,大将军此刻走不开,令老夫前来为夫人问诊。”

  裴老将军到了?

  冯蕴沉吟一下,微笑着卷起衣袖。

  “那有劳太医令了。”

  濮阳礼坐下来,三根手指搭在冯蕴的脉腕上。

  姚儒就立在一侧,没有出声。

  片刻,濮阳礼就收回手,捋着胡须看了冯蕴一眼,不痛不痒地道:“夫人身子虚弱,肝郁脾虚,又耗损了心神,调理还需时日,急不得……”

  冯蕴不知这句“急不得”有没有包含别的意思,但他在濮阳礼的脸上看不出恶意,倒是无意间发现了一丝隐忧。

  他的儿子和裴獗走得近。

  最怕裴獗跟朝廷翻脸的人,就是这位太医令啊。

  冯蕴笑着谢过,又冷淡地询问。

  “不知太后伤到何处?”

  身为一个被软禁的嫌疑人,冯蕴是有立场问的。

  濮阳礼明显犹豫了。

  他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一时老脸发热,目光闪烁着避开,顾左右而言他。

  “未伤及要害,多加休养,应无大碍。”

  冯蕴并不肯就这样结束。

  她蹙着眉头,状若关心。

  “方才下台阶时,我观察过,那一团血污色泽暗红,出血量不小,殿下应当伤得极重才对?可我细想,木梯上并无尖刺,即便有所划伤,想来也不该流那样多的血,还是从裙下淌出……”

  她盯着濮阳礼,风姿清艳,双眼颇有一种看透本质的清亮。

  “那模样倒像是小产出血,但太后殿下寡居多年……”

  她摇摇头,失笑,“是我胡说八道了。”

  濮阳礼尴尬地垂眸,抖了抖袖子,朝冯蕴揖礼。

  “夫人这边无事,老夫便先走一步了。”

  冯蕴不留他,“太医令慢行。”

  虽然濮阳礼什么都没说,可冯蕴已经全然明白了。

  濮阳礼一走,姚儒便上前致歉,“姚某无能,没有帮到夫人。”

  “姚大夫客气了。”冯蕴看了看他。

  “依你所见,太后可是小产出血?”

  姚儒点点头,“八九不离十。”

  冯蕴突觉浑身冰冷。

  一个没有成形的孩儿,就那样在她的面前,在李桑若的肚子里,成为了她的母亲算计他人的牺牲品。

  他是不幸的。他又是幸运的。

  不用来这世间,看道理沦陷伦常颠倒。

  “太后行此狠招,当真是想一箭双雕,要我的命啊。”

  屋子里都是自己人。

  此言一出,气氛压抑,神色俱是冷凝。

  葛广望着冯蕴,道:“裴老将军来得很急,想是听说了什么,脸色很是难看,径直把大将军叫去了。”

  姚儒证实,“方才小人在那边,也恰好看见。”

  裴冲对大晋朝忠心耿耿,绝无可能允许裴獗胡作非为,尤其在他们眼里,裴獗行事大变,全是因为她这个狐狸精撺掇……

  呵!裴家人来得真不是时候。

  几个人正在说话,厢房外面传来脚步声。

  葛广看一眼,“夫人,禁军撤走了。”

  冯蕴目光微微一闪,正琢磨是什么情况,叶闯就进来了。

  他满脸喜色地告诉冯蕴。

  “太后苏醒了,说方才瞭望台上是一场误会,是她自己心悸紧张,不小心失足跌落,误会了夫人。”

  误会?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设计陷害抹了过去。

  冯蕴笑了。

  怪不得人人都削尖了脑袋往上爬。因为到了一定的地位,指鹿为马,颠倒是非,就不再是难事了。

  叶闯的背后,还跟着小黄门陈禧,他身上捧着一个檀木托盘,里面放着一个锦绒盒子。

  他双手呈上,毕恭毕敬地道:

  “殿下听说夫人受了惊吓,特地让小人送来两根百年老参,给夫人补补身子,还说方才一时急躁生了误会,万请夫人不要见怪,就当是给夫人赔礼道歉了。”

  冯蕴缓缓一笑,“臣妇怎能怪罪太后殿下呢?”

  陈禧不多说什么,尴尬地笑了笑,放下东西便告辞离去了。

  “夫人。”大满轻声道:“眼下怎么是好?”

  冯蕴轻轻一笑。

  很显然,李太后不是那种心甘情愿作出让步的人。

  除非,她不得不息事宁人,逼不得已。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们肯定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她要是懂事,就该让这件事情揭过去。

  但她不是那么懂事的人呢……

  冯蕴慢慢起身走到窗前,垂帘微撩,只见外面人来人往,一股幽凉的风,扑上脸颊,凉飕飕的。

  “别急。”

  她略略抬手,指尖轻轻按在绾起的鬓发上。

  “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太后苏醒,晋使专程去齐方,为耽误了乐宴告罪,就好像方才的“刺杀事件”没有发生过那般。

  齐方自是恭贺。

  乐宴的大菜早已备齐,歌舞乐器也都准备好了。消息一出,表演照旧进行,一场小插曲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冯蕴沐浴着回廊的灯火走出来,发现天色暗沉沉的,阳光已不见踪影,整个议馆都掌了灯,忽远忽近,氤氲一片。

  她精神有些恍惚,周遭的声音也变得模糊,就连小满的声音在耳边,也似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远远地,萧呈站在回廊的那一端,看着她。

  俊美高远的面孔,神色淡淡。

  他似乎并不在意此时二人的处境,撩了撩袍角,便慢慢朝冯蕴走过来。

  冯蕴没有动弹,与他对视。

  她发现,眼前这个男人,变了很多。

  前世的萧三公子如天上流云,俊美却遥远,如谪仙一般不落凡尘。但此刻的他,贴近了人间烟火,有了人味。只是身为帝王,显得比旁人疏离很多,淡淡的,整个人都淡淡的,唇边却有一抹捕捉不清的笑痕……

  这一刻,冯蕴想了很多。

  直到萧呈身上混合着龙涎香的气息飘入鼻端,这才发现风华绝代的萧三公子已在眼前。

  “齐君。”她躬身行礼。

  萧呈看着她,黑眸里泛起涟漪,好似温柔的眷恋。

  “回齐国吧。他乡非故乡,他人非故人。”

  冯蕴微微垂眸,满是嘲弄,却笑不出来,也没什么力气。

  “看我的笑话,你是不是很开心?”

  萧呈一袭宽衣锦袍,衣袂在寒风中微摆,平淡的一笑,好似听不出她的讽刺,低低地道:“你不肯跟我,便不用入宫。回冯家也好,独立门户也好,我都依你。”

  冯蕴暗暗一惊,嗖地抬起头来。

  这男人看着温和雅意,其实十分霸道自我,惯常只有别人依着他的,哪里来的服软一说?

  “你不用怀疑什么。”萧呈疲惫地一叹,“过几日我便要返回台城。我一走,你若留在晋国,从此再难相见……”

  说到这里,他喉头一哽,眼生落寞。

  “你我恩怨,暂且按下不表,你且要想好了,当真要远离故土,在晋国寄人篱下?”

  冯蕴看着他,默然而立。

  这张满是关怀的脸,清艳绝尘。

  上辈子那时,当她在晋国受够冷遇和侮辱,乍然间听到来自故人的关怀,曾因这个人这些话而感动落泪……

  现在却再难相信了。

  “齐君此言差矣。”冯蕴只是一笑,脸色温和,却字字如刀,“在鸣泉镇,即使我想,齐君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我,不引来裴獗震怒,不引发两国争端?”

  萧呈站直身子,自上而下的俯视。

  “只要阿蕴愿意,我自有办法。”

  “是吗?”冯蕴听出他语气里的笃定,在静寂到近乎窒息的氛围里,萧呈摒紧呼吸,目光专注地盯着她的脸,等她一个回答。

  冯蕴许久才慢慢启唇,“齐君若有心,不妨帮点小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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