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不堪回首
沈云卿见提起幕紫嫣，便能让兰妃安静下来，心下便越发有了底。
想来兰妃对自己这一双儿女还是舍弃不下的。
“你是何人？我从未听九儿提起过你。”兰妃略微鼓出来的眼珠子直视着沈云卿，却并不以娘娘的身份自居。
她的嘴早已和脸上的疤痕融合在一起了，若非是开口说话，沈云卿却是看不出来她是否长了嘴巴的。
“臣女乃是礼部侍郎之女，幼年摆在天山逍遥子门下学医，半年前才回来，与九公主交好也是不久前的事，九公主来不及与娘娘提起，也是在理的。”沈云卿如实道。
兰妃定定地看了她片刻，但见此女面色坦荡，五官周正，知道她并没有哄骗自己，眼中的警惕之色才退了些。
“若以晚辈身份来看我，我自是欢迎的，但若想着替我治疗这疤痕，便不消费那许多心思了。我不会治的，这一点，我已同陛下说过。”兰妃仍是如此道。
竟是固执如斯。
沈云卿静默片刻，这兰妃当真是不领谢苍的情了。
“娘娘，臣女有一件关于九公主的事，想与您说一说，却不知九公主是否同您说起过？”
兰妃疑惑地看着她，只是由于满脸遍布疤痕，这样的端详看起来尤为瘆人。沈云卿微微挺直了脊背，与她四目相对。
“你先下去。”便是对那个小宫女使了个眼色。
宫女会意，方才针线盒子便期身出了偏殿，还小心翼翼地将门关好了。
“你要说什么？”兰妃问。
这个把月来，九儿一直没有来冷宫看望她，以前都是隔三差五地过来，这么久了，倒叫她担心。可对着谢苍，她又无法问出口。
否则，谢苍定会以这个为借口接她出冷宫。但她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娘娘可曾知道，九公主被陛下许给了南荒墨拓？”沈云卿款声道。
闻言，兰妃脸上流露出惊愕的神态：“你说什么？乱诌可是要问斩的！”
沈云卿并不作答，只目光淡然地看着她，兰妃便知道她所言非虚，不觉身子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那谢苍，竟真敢如此？
口里说着九儿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却要将这么小的女儿送去南荒和亲！
兰妃心中绝望极了，失神地看了一眼那微微掩起的纱窗，往事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
是了，他谢苍，是做得出来的。
那日，谢苍亲口对她说，他打算改立幕羽潇为太子，未来的储君，而她的皇儿幕羽辙，日后便做个亲王，辅佐幕羽潇登基，一统大业。
当晚，她打翻了烛台，火光焱焱，鼻子里充斥着呛人的浓烟，整个皇宫陷入一片慌乱，所有的宫女太监们奔走着相告兰芳殿走水了，可真正过来救火的却寥寥无几。整个兰芳殿火光冲天，照亮了盛夏子夜时分的夜空。
她就坐在西纱窗下，任凭翠棠怎么拉，她也不肯走。
最终，房梁的木棍被烧断了掉下了，不偏不倚砸在她的脸上和手臂上，痛得她晕厥了过去，这才被人救了出来。
再醒来之后，她便心灰意冷地来了冷宫。
可谁也不知道，那天晚上的烛台，并非是她打翻的。
为了辙儿和九儿，她选择了隐忍，没想到的是，他们却步步紧逼！
“九儿亲口说的？”兰妃纤细的手指微微颤抖。
沈云卿点了点头。
“九儿可说，是谢苍亲口说的？”便是大逆不道地称呼起天子的名姓来了。
沈云卿闻言，面上没有丝毫诧异，而是微微摇头：“九儿说，是皇后娘娘告诉她的。”
话落，兰妃眼中登时射出了怨恨的目光，仿佛沈云卿口中的人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偏殿里静默半晌，忽然爆发出兰妃的大笑。在仅有两个人的偏殿里，听来尤其如同鬼魅之声。
“好得很啊，好得很。”兰妃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也浑不在意地抹去了泪珠儿。
果然是她。
那个女人从来都见不得她好。
可明明她们是从小在一个闺房里长大的，从小她便将所有好东西先给了她去挑拣，便是她说要进宫做美人，她也由着了。
父亲啊，您在路边，是捡了一条美人蛇啊！
兰妃心头痛悔万分，却又愤怒异常。
“替我治这伤。”笑声猝然停止，兰妃起身款步走到铜镜前坐下，细细地端详起自己的脸来。
那铜镜很大，却只有最底下的一块还能照出人形来，其余的，都被她打碎了。
这也是这些年来第一次，她重新面对自己这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脸。
辙儿也就罢了，虽然做不成储君，可留在京城仍能享受皇族待遇。可九儿呢？
九儿从小娇生惯养，身娇体弱，去了那南荒之地，焉能有命在？为了九儿，她也要振作起来。
这些年的避让，统统都长了那个坐在凤位上的女人的志气。
唇角微勾，兰妃静静看着铜镜里狰狞的自己。
“方才谢苍说，你有把握能给我治好，一丝痕迹也不留？”
沈云卿瞧着短短时间变了个人的兰妃，自知激将法已经成了，便道：“臣女不敢保证，还需要娘娘共同协作。”
“治疗过程十分痛苦，万望娘娘能全力配合。”
痛苦？
兰妃扯着嘴角，那日的烫伤仍记忆犹新，这么多年在脸上留着这块疤，从一个绝世倾城的美人沦落到如此地步，不比治疗痛苦吗？
“你只管医治。”兰妃清冷的声音传来。
“是，娘娘。”沈云卿应道，接着便替兰妃号脉问诊，又仔细研究了她脸上和手臂上的疤痕，细细与兰妃说了些注意事项和治疗意见，一直到日落时分，才由偏殿出来。
谢苍早已面色不耐，一见了沈云卿，刚想问事情如何，却见沈云卿一脸笑意，不觉有些不可置信：“她同意了？”
沈云卿点点头：“卿儿幸不辱命。”
“做得好，”谢苍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回去领赏。”
两人便一同离开了冷宫。
沈云卿进宫一趟，又得了黄金五百两，丝绸千匹，自是乐得眉开眼笑。
谢苍心头也十分高兴，只是他若知道沈云卿劝动兰妃的方法，恐怕恨不得将沈云卿食肉寝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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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兰妃对自己这一双儿女还是舍弃不下的。
“你是何人？我从未听九儿提起过你。”兰妃略微鼓出来的眼珠子直视着沈云卿，却并不以娘娘的身份自居。
她的嘴早已和脸上的疤痕融合在一起了，若非是开口说话，沈云卿却是看不出来她是否长了嘴巴的。
“臣女乃是礼部侍郎之女，幼年摆在天山逍遥子门下学医，半年前才回来，与九公主交好也是不久前的事，九公主来不及与娘娘提起，也是在理的。”沈云卿如实道。
兰妃定定地看了她片刻，但见此女面色坦荡，五官周正，知道她并没有哄骗自己，眼中的警惕之色才退了些。
“若以晚辈身份来看我，我自是欢迎的，但若想着替我治疗这疤痕，便不消费那许多心思了。我不会治的，这一点，我已同陛下说过。”兰妃仍是如此道。
竟是固执如斯。
沈云卿静默片刻，这兰妃当真是不领谢苍的情了。
“娘娘，臣女有一件关于九公主的事，想与您说一说，却不知九公主是否同您说起过？”
兰妃疑惑地看着她，只是由于满脸遍布疤痕，这样的端详看起来尤为瘆人。沈云卿微微挺直了脊背，与她四目相对。
“你先下去。”便是对那个小宫女使了个眼色。
宫女会意，方才针线盒子便期身出了偏殿，还小心翼翼地将门关好了。
“你要说什么？”兰妃问。
这个把月来，九儿一直没有来冷宫看望她，以前都是隔三差五地过来，这么久了，倒叫她担心。可对着谢苍，她又无法问出口。
否则，谢苍定会以这个为借口接她出冷宫。但她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娘娘可曾知道，九公主被陛下许给了南荒墨拓？”沈云卿款声道。
闻言，兰妃脸上流露出惊愕的神态：“你说什么？乱诌可是要问斩的！”
沈云卿并不作答，只目光淡然地看着她，兰妃便知道她所言非虚，不觉身子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那谢苍，竟真敢如此？
口里说着九儿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却要将这么小的女儿送去南荒和亲！
兰妃心中绝望极了，失神地看了一眼那微微掩起的纱窗，往事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
是了，他谢苍，是做得出来的。
那日，谢苍亲口对她说，他打算改立幕羽潇为太子，未来的储君，而她的皇儿幕羽辙，日后便做个亲王，辅佐幕羽潇登基，一统大业。
当晚，她打翻了烛台，火光焱焱，鼻子里充斥着呛人的浓烟，整个皇宫陷入一片慌乱，所有的宫女太监们奔走着相告兰芳殿走水了，可真正过来救火的却寥寥无几。整个兰芳殿火光冲天，照亮了盛夏子夜时分的夜空。
她就坐在西纱窗下，任凭翠棠怎么拉，她也不肯走。
最终，房梁的木棍被烧断了掉下了，不偏不倚砸在她的脸上和手臂上，痛得她晕厥了过去，这才被人救了出来。
再醒来之后，她便心灰意冷地来了冷宫。
可谁也不知道，那天晚上的烛台，并非是她打翻的。
为了辙儿和九儿，她选择了隐忍，没想到的是，他们却步步紧逼！
“九儿亲口说的？”兰妃纤细的手指微微颤抖。
沈云卿点了点头。
“九儿可说，是谢苍亲口说的？”便是大逆不道地称呼起天子的名姓来了。
沈云卿闻言，面上没有丝毫诧异，而是微微摇头：“九儿说，是皇后娘娘告诉她的。”
话落，兰妃眼中登时射出了怨恨的目光，仿佛沈云卿口中的人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偏殿里静默半晌，忽然爆发出兰妃的大笑。在仅有两个人的偏殿里，听来尤其如同鬼魅之声。
“好得很啊，好得很。”兰妃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也浑不在意地抹去了泪珠儿。
果然是她。
那个女人从来都见不得她好。
可明明她们是从小在一个闺房里长大的，从小她便将所有好东西先给了她去挑拣，便是她说要进宫做美人，她也由着了。
父亲啊，您在路边，是捡了一条美人蛇啊！
兰妃心头痛悔万分，却又愤怒异常。
“替我治这伤。”笑声猝然停止，兰妃起身款步走到铜镜前坐下，细细地端详起自己的脸来。
那铜镜很大，却只有最底下的一块还能照出人形来，其余的，都被她打碎了。
这也是这些年来第一次，她重新面对自己这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脸。
辙儿也就罢了，虽然做不成储君，可留在京城仍能享受皇族待遇。可九儿呢？
九儿从小娇生惯养，身娇体弱，去了那南荒之地，焉能有命在？为了九儿，她也要振作起来。
这些年的避让，统统都长了那个坐在凤位上的女人的志气。
唇角微勾，兰妃静静看着铜镜里狰狞的自己。
“方才谢苍说，你有把握能给我治好，一丝痕迹也不留？”
沈云卿瞧着短短时间变了个人的兰妃，自知激将法已经成了，便道：“臣女不敢保证，还需要娘娘共同协作。”
“治疗过程十分痛苦，万望娘娘能全力配合。”
痛苦？
兰妃扯着嘴角，那日的烫伤仍记忆犹新，这么多年在脸上留着这块疤，从一个绝世倾城的美人沦落到如此地步，不比治疗痛苦吗？
“你只管医治。”兰妃清冷的声音传来。
“是，娘娘。”沈云卿应道，接着便替兰妃号脉问诊，又仔细研究了她脸上和手臂上的疤痕，细细与兰妃说了些注意事项和治疗意见，一直到日落时分，才由偏殿出来。
谢苍早已面色不耐，一见了沈云卿，刚想问事情如何，却见沈云卿一脸笑意，不觉有些不可置信：“她同意了？”
沈云卿点点头：“卿儿幸不辱命。”
“做得好，”谢苍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回去领赏。”
两人便一同离开了冷宫。
沈云卿进宫一趟，又得了黄金五百两，丝绸千匹，自是乐得眉开眼笑。
谢苍心头也十分高兴，只是他若知道沈云卿劝动兰妃的方法，恐怕恨不得将沈云卿食肉寝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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